54 存在感

莉莉亦步亦趋跟在雷恩身后，怏怏不乐似的，毛茸茸的耳朵微微垂落。

一身灰尘，汗湿的小脸有些污迹，膝盖和手掌也脏兮兮的。

雷恩走得很快，至少对个年仅七岁、腿短脚短的混魔族来说是这样的，稍微走慢几步，莉莉就会被落下，蓬松的裙摆挡住脚下，一不小心就会被这样那样的东西绊到，凸出地表的树根、打结的野草、藏在草丛里的兔子或老鼠的洞穴……她渐渐有些体力不支，呼吸跟着紊乱。

森林里，到处充斥着魔兽的气息，逃走的鲁鲁摩奇有几只折返回来，躲在远处，一路尾随。

如果落下太远，她就又忍不住觉得害怕，膝盖也开始打颤。

但没有觉得不开心，只是有些害怕。

这地方虽然可怕，魔兽虽然可怕，对她来说人类是更可怕的东西。

姬娜和艾德除外。

那两个人消失到什么地方去了？这样的问题她也不是没想过，憋在心里好几次想向他询问，一直没能找到开口的机会，而且她身边的人，总会突然就不再出现，虽然不会这么突然。

会这么突然消失不见的只有她的“师父大人”。

突然出现，教她识字和魔法，然后又突然消失，过很长时间又突然出现，姐姐告诉过她那叫空间转移魔法，师父大人不是消失了，是转移到别的地方。

至于转移到什么地方，姐姐也不知道，当她忍不住多问了几遍之后又很肯定的告诉她是回家去了。

“姬娜姐姐和艾德哥哥也是去师父大人那里去了吗？”

她有些无法相信。

为什么要对莉莉说“对不起”？

莉莉不懂。

她不懂的事情太多了，如果从一到十按照顺序依次排放，没等数到十，前面的两个就可能记不太清楚了。

何况她现在根本没办法认真思考，如果不把精力全都放在行走上，她很担心“勇者大人”也会像她的师父大人和姬娜、艾德那样突然消失。

如果勇者大人也突然消失了……

莉莉气喘吁吁地快跑几步，挨近雷恩身边，伸出手想要抓住他的衣服。

在触碰到他之前，忽然想起自己曾被他推离，勇者大人似乎不喜欢她离得太近，紧张不安的抬起头看他的侧脸，想知道他有没有生气。

刚抬起头，一脚踩到半截湿滑的圆木，莉莉“噗”地一下脸面着地。

“呸呸”莉莉撑起身，吐掉沾在舌头上苦涩的青草，她迅速从地上爬起来，快跑几步又回到雷恩身边。

在这期间，雷恩始终无动于衷，看都不看她一眼。

勇者大人不会是把她忘记了？

“勇、勇者大人，”莉莉仰着脸追问，“勇者大人，要去什么地方？有什么……有莉莉能帮上忙的地方吗？”

她很有干劲儿，眼睛里满是期待。

如果能帮上忙，勇者大人一定会更喜欢她一点，就不会那么容易把她忘记了。

刚刚凭借自己的力量从深坑里爬出来，让她收获了些成就感，她觉得自己现在已经可以算得上是个挺能干的孩子了。

虽然之前有过失败，但姐姐对她说过，“成功是失败的妈妈，小孩子总有一天会长成大人，变成别人的妈妈。”，她觉得自己差不多可以算作是个大人了，都已经七岁，她本来就是为了成为勇者大人的力量才离开姐姐她们的。

而且那个带她离开旺德沃兹的人也说过，那个人虽然有些可怕，他告诉过她，只要按照他的吩咐，做莉莉能够做到的事情，勇者大人一定会很高兴，会喜欢莉莉。

莉莉能做到的事情，莉莉虽然脑袋不太灵光，治愈魔法也总是失败，但她还有其他本领，为了有一天能帮到勇者大人的忙，从五岁开始磨炼的技艺。

“勇者大人，勇者大人是在找什么吗？”莉莉握起双拳，“莉莉擅长找东西！”

稚气十足的小脸充满信心。

“是吗？”

“是的！莉莉擅长找东西。”她再次强调。

雷恩面不改色地转过脸去。

“莉莉……”

“闭嘴。”

“……”微笑凝结在脸上，过了一会儿她深粉色眼眸慢慢被泪水浸漫，在泪珠滚出眼眶之前，莉莉默不作声的低下头。她本来还想说什么的，但现在全都忘记了，好不容易生出的自信也随风飘散，只剩失落和伤心。

她之前就隐隐约约感觉得，说不定……也许勇者大人根本就不喜欢她。

其实勇者大人讨厌莉莉？

一股强风从林间吹过，含着野兽的臭味，在很近的地方，鸟雀突然飞起。

莉莉吃了一惊，耳朵警觉地立起，再也顾不上想东想西，扑到雷恩身边紧紧抓住他的手。

吼吼吼吼吼……

数百公里之外，鲁鲁摩奇领主愤怒的咆哮，浓郁深厚的魔力一波波如海啸一般激荡开来，半座森林跟着颤抖，天上、树上成片的飞鸟被振晕扑簌簌往下掉落，悬崖边落石滚滚，巨石冲入河流，撞入森林，激起大片灰尘、水花。

它似乎终于发现，两只追出领域的高级种已经被人干掉，这显然触犯到它的逆鳞，在怒不可遏的咆哮声中魔力全开，一座高高耸立的悬崖瞬间被膨胀的魔力淹没，在威压中所有的一切全化为齑粉。

阴沉沉乌云随风卷舒疾驰，使天空变了颜色。

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附近所有鲁鲁摩奇跟着吼叫。

莉莉拼命捂住双耳，感觉自己的脑袋要被撑爆，耳膜破裂，骨头灵魂止不住发抖，让她忍不住想跟着鲁鲁摩奇领主一起大叫。

在那之前雷恩的手落在她头上，他身上泛起金色的魔力，顺着他的手将莉莉笼罩在内。

莉莉清醒过来，一颗小小的心脏“扑通扑通”狂跳，不知何时已经通体汗湿。

那东西很糟糕！

超级糟糕！

比所有附近的鲁鲁摩奇加起来，比刚才那波攻击，比她见过的所有东西都可怕！

在可怕的程度上唯一能和它比较的，只有一个女人。

几天前的夜晚，那个红头发的、想要伤害勇者大人的女人！

“勇者大……”莉莉刚要开口，眼前的景物忽然切换

漆黑的天空挂一轮血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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