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不安

“误会？”

“就算你拥有和勇者雷恩.诺.雷亚斯一样的发色和眼睛……想要假扮那位大人也没用，雕像已经建成，几位勇者的真相马上就会传播开。小心弄巧成拙，因为你那黑色的特征而遇到不幸的事故……”

“艾德！”姬娜突然大喊。

艾德吓了一跳。

姬娜脸上含着愠怒，问他：“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艾德眼里渐渐浮出一抹阴暗，低下头对她道歉：“对不起……姐姐。”

姐弟二人间散发着一种奇怪的气氛。

“对不起，”过了一会儿，姬娜对他说，“雷诺少爷，我弟弟对你太失礼了，请您原谅他。”

“没关系……虽然不知道他在说什么。”雷恩并不在意。

莉莉被那一声呵斥惊到，眨着两只大大的眼睛惴惴不安地巡视三人。

艾德看了眼莉莉，似乎下定了决心，对雷恩道：“我只希望你能告诉她……小不点……不管是小孩子，还是奴隶，什么也不知道的她，因为把你当成真正的‘勇者大人’，一直努力，想要获得认可……也许你是觉得好玩……真心失落的她，不是太可怜了吗？”

“‘可怜’？”有些无法理解他的措辞，雷恩道，“——同情吗？据我说知，那是这世上最没用的东西了。”

“你……”

“艾德！”姬娜再次将弟弟喝止，替他说话，“雷诺少爷只是有点严厉而已，只要看到莉莉就能知道，她是在被谁的爱护下长大的……那是多么困难的事，也你知道。雷诺少爷虽然自称是奴隶商人……那其实是假的吧？我见过真正的奴隶商人，在他们眼里像莉莉这样的孩子只是赚钱的工具……虽然不知道少爷你为什么掩饰身份，但我相信你一定是位善良的人。”

“谁知道呢？”雷恩漫不经心的应和，“比起这个我倒是对那个‘不幸的事故’更感兴趣。”

面对他的询问，姬娜犹豫了片刻，然后她轻轻的叹了口气，撑出微笑，慢慢开口说道：“请不要太担心，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我想大概不会再发生那样的事情，尤其是在勇者雷亚斯大人赢得胜利之后的现在……除非是再遇到像克里斯托弗那一类的傻瓜。”

“雷诺少爷您真的太缺少一般人该有的常识了，其实那并不是什么隐秘的事情——人类曾十分忌讳黑色的特征，愚蠢的认为只有魔族和拥有邪恶灵魂的孩子才会一出生便带着黑色，一旦降生大多数都会被杀死，甚至连孕育孩子的母亲都不能幸免。”她望着他的黑发和双眼，“明明只是一种与大多数人不同的颜色而已，明明……是这么漂亮的颜……”

她忽然红了脸，避开他的视线，“我要说的就是这些啦！所以……所、所以你完全不必担心……到现在谁还敢说和勇者大人一样的黑色是邪恶的特征，那才真的会被人类唾骂。”

“原来如此，这么说你们姐弟也因为那一缕黑发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吧，所以才会有刚才那样的反应？”

姬娜僵住，似乎没有料到他会把话题突然转移到自己身上，而且还是这样轻描淡写的语气，有些不自然的笑笑，夸张地摇头道：“怎么可能？只是这么一点的话还好啦……”

“嘛，怎么样都无所谓。”雷恩失去了兴趣。

“……哦，是吗？确实是……怎么样都无所谓的事情……”她的笑更显得勉强，低下头，隐藏住眼底的悲凉。为了掩盖自己的情绪，有意说笑道：“不过，说实话……我也很好奇，为什么莉莉总叫雷诺少爷‘勇者大人’……雷诺少爷你不会真的是那位雷亚斯大人吧？”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猜想？你以为天底下只有一个人黑发黑瞳？在另一个地方，说不定我这样的人类才是最普通的样子呢。”

“怎么可能？”姬娜无法相信，“如果真是那样的话，也太可怕了。”

“可怕？”

好像不小心吐出心声一样的表情挂在姬娜脸上，她连忙解释：“呵呵，你、你想啊，雷诺少爷性格上稍微有些坏坏的……又喜欢欺负人，如果真的存在许许多多像您一样的人，稍微有点……那个……让人不好应对的感觉，在某种意义上也可以说是很可怕啦。不过，您的这一点倒是跟传说中的勇者雷恩大人很相近了。”

“这就是你把我和那家伙放在一起的依据？”

“我敢这样猜想当然不止是因为这一点。”姬娜挺起脊梁，目光落在莉莉身上，“还有另一个可疑的地方，莉莉的衣服，帮她缝补的时候我就察觉了，那是一般平民接触不到的布料，在这之前我只见过一次……在神殿遇见宫廷侍女，她们身上穿着和莉莉一样款式的女仆装……”

雷恩的视线跟着过去，看不出那布料有什么特别之处。

“有传言说，雷恩.诺.雷亚斯大人在与魔王的战斗中身负重伤，一直在王宫修养，双黑和宫廷侍女的组合，一眼看去就十分可疑。”姬娜煞有介事的接着说道。

雷恩也知道。

不过，一般人能区别出衣服上些微的不同吗？

“姬娜小姐，我为之前叫你‘傻瓜’道歉，你可以考虑改行做侦探了，美少女侦探一定会受欢迎的。”

“傻瓜？侦探？美……少女？”

“不过，仅仅如此，你就断定神圣帝国新任皇帝索菲娅.圣.埃尔夫陛下对全天下的人说了谎吗？你不是也说了，我和她建立的勇者雷恩的雕像并不像，那个女人虽然年轻，怎么说也是一国之君，刚刚继位就信口雌黄，不太好吧？”

“呵呵……”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有些火大，这个人，嘴里说着莫名其妙的话，把别人当做傻瓜的态度……所以她忍不住继续虚张声势下去，“当然不是‘仅仅如此’……”

“是吗？”雷恩加深了嘴角的弧度。

“是……”姬娜打了个哆嗦，不知从何而来的恶寒如一条毒蛇攀上她的脊背，把她没有说完的话噎死在喉咙里。

姬娜忽然清醒过来，她想起了刚刚在马车前自己产生的“错觉”。

“承认是勇者对我来说有什么好处？”雷恩问。

姬娜额角渗出冷汗，脑筋急转，却不明白为什么势头会发展到这个地步，明明在一开始她只是在开玩笑而已，提到的“证据”大多是虚张声势。

不，不对，是埋藏在心底的不安，诱使她轻易做了判断，在马车前她所看到的一切，感受到的恐怖，使她迫切希望能够证实他不是某种邪恶的存在。

所以，他现在是默认的意思？

雷诺少爷真的……就是传说中的勇者雷恩.诺.雷亚斯大人？

怎么可能？

真的不可能吗？

雷诺……雷恩.诺……多么简单的缩写，单从名字就透出把人当白痴的意图，这位大人真的想过要隐藏身份吗？还是对他来说这根本是无关紧要的小事？

因为可以随时随地处理掉看穿自己身份的人?

火光摇曳，明暗交错的光影照在雷恩脸上，人畜无害的外表，清秀俊朗的五官，沉静的眼睛，一眼看去只是个漂亮的少年，看久了却令人感觉窒息。

雷恩勾起嘴角，嗪一轮弯如新月的微笑：“在姬娜小姐这里，勇者有什么优惠吗？护卫任务不收钱吗？”

面对他的戏语，姬娜却无法马上回应，因为察觉到，他虽然在笑，眼睛里却没有半点笑意。

在他眼睛里，什么都没有，感情、温度，什么都没有。

这个人果然很危险！——生物求生的本能对她疯狂叫嚣。

做了蠢事。

为什么没事找事开玩笑？明明她根本就不是个风趣幽默的人！

姬娜想起之前听说过的关于勇者雷恩的无数传言，脸色越来越难看，干笑着：“哈哈…哈…只是…只是开个玩笑啦，雷、雷诺少爷怎么可能是勇者大人……莉莉，还有烤鱼呢，别忘记吃哦……艾德，再吃碗粥吧，不要剩下……”

“对了，雷诺少爷，关于任务，我正好有事要告诉您，虽然白天的时候，答应您会继续执行任务，但是，因为使用了水晶……那个其实是非常昂贵的道具，真的很贵，仅仅一个就需要2枚银币，我也知道那是因为我们姐弟的无能，但总不能做赔本生意……”

“……所以，如果雷诺少爷……想继续雇佣我们的话，我希望您能再多支付一枚金币……已经讲好的生意又临时加价，雷诺少爷也许…一定会感到不满吧？所以说……”

她咽了口唾液，把跳到嗓子眼儿的心脏压下去：“如果您不愿意的话，我们姐弟马上就从您面前消失，不会再多说一句话，当然也不会对任何人提到您。”

这样就行了吧？

我们绝对不会妨碍到您，如果看我们不顺眼的话，只需要一句话就可以撵走。

就是这个意思吧？

雷恩看着面前强颜欢笑的女人，猜到她真正想要对自己说的话。不过，他抬起右手……

姬娜冷汗狂流，她还记得雷恩白天的时候做了什么，虽然他对她解释说是魔法水晶，她并没有彻底放下怀疑，事到如今更不会相信。

对勇者大人来说，使用魔法什么的，也只是动动手指的事吧？要动手了吗？因为被识破身份，所以打算杀人灭口？怎么办？是不是立刻跪在地上求饶比较好？

当她马上就要那样做的时候，雷恩的手停下了，素白干净的手指作出“OK”的手势。

这是什么意思？

姬娜不能理解，目瞪口呆的望着，不像是能打出响指的手势，难道是别的属性的魔法？

“可以。”雷恩说，“我赞同姬娜小姐的提议，可以再多追加一枚金币。”

“是……是吗？可以吗？”小心翼翼的询问。

“姐姐，你在慌乱什么？难道你真的以为这位少爷是伟大的勇者大人……呜呃……”

姬娜回肘一击怼在他肋骨上：“对雷诺少爷放尊重点！”

“勇者？在我看来，姬娜小姐的态度更像是面对可怕的恶魔……真的……稍微有点受伤，我对你们做过什么吗？还是说，在姬娜小姐心里，那位勇者也是个令人畏惧的存在？”

姬娜连连摇头：“怎么可能？！勇者雷亚斯是位充满慈爱的大人……”

“姐姐……”艾德以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她，“你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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