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四章：樱色的阳光（1）

走在商店街的步行道上，阿斯瓦罗一下子傻了眼。

即便是清晨，路上的行人也数不胜数。两旁各式各样的店铺门口装饰着奇怪的绿色花环，窗户上用五彩喷漆喷上了“圣诞快乐”、“Marry Christmas”或是圣诞老人的头像。面包店和咖啡店外的白板上用马克笔写着硕大的“圣诞大减价”几个字，四周精致地画上了铃铛和彩带。头戴圣诞帽的年轻女子们抱着一摞摞厚厚的传单，东奔西跑地分发给游客。

几棵被装扮成圣诞树的松柏上缠满了彩灯，放置在宽敞的道路中央。此时，一个带着蓝色袖标、工人打扮的年轻人从小屋中跑出，不厌其烦地将泡沫塑料包装成的小型礼品盒挂在上面。还有一位横眉怒目的老人双手叉腰，站在路边唾沫横飞地吆喝着，让不远处的一群年轻人把小型鸟居和狛犬抬到玩具店对面的广场上。

街道上张灯结彩。虽说准备工作尚未完成，但已能让人感受到浓厚的节日气氛了。

阿斯瓦罗吃惊地东张西望，一时间忘了身边还有位同行的伙伴。

一旁的樱偷偷看着阿斯瓦罗的样子，不由得轻声笑了出来。

“阿斯瓦罗君没见过日本的圣诞节吧。”

樱的话语让阿斯瓦罗的思绪一下子回到了现实。他想起自己是在履行和Saber的约定，把樱带出去约会。如果总是分神、让樱一气之下回了家，那可就糟了。

“是......是的。”

阿斯瓦罗慌张地回应道。

别说日本的圣诞节，阿斯瓦罗连圣诞节是什么都不知道，更不用提经历过了。由于才进入人类社会不久，他的常识还不如小学生丰富。

似乎看穿了阿斯瓦罗的尴尬，樱笑着说道：

“你知道吗，阿斯瓦罗君？这条商店街每年都会举行盛大的节日祭典。从元旦开始，一直持续两周。不过前年政府规定圣诞节和平安夜也该算在祭典之内，于是假日多了几天，祭典的准备时间也相应提前了。你看——”樱指了指那玩具店前的鸟居和狛犬，“那是到新年才开放的娱乐项目，松若君小时候可爱玩了。”

“看上去很有趣啊！”

“呵呵，不过阿斯瓦罗君想玩也玩不了了——毕竟你的身体是成年人嘛！”

樱微笑着打量了一会儿“间桐慎二”的身体。这回她没有感到不适，似乎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阿斯瓦罗不知道樱是否又在伪装，于是试探着问道：

“那个，我的样子很奇怪吗？”

“咦？哪里奇怪了？”樱不知道阿斯瓦罗在说什么。她歪着头，露出一副好奇的神色。

“就是说我这张脸......和拥有自己哥哥身体的人出来玩，不会感觉很奇怪吗？”

听到阿斯瓦罗这么说，樱略有些吃惊，不过很快就恢复了往常的表情。

“没有哦。因为阿斯瓦罗君的内在和哥哥完全不同。都说气质比外表重要。和阿斯瓦罗君相处的时候，我反而很难联想到哥哥......”樱顿了一下，接着说道，“再说，我们不是说好了吗？阿斯瓦罗君要作为间桐家的一份子和我们一起生活下去。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你的身上已经完全没有哥哥的影子了。所以，请安心吧，阿斯瓦罗君。你就是你，不是任何其他人的替代品。”

樱的笑容愈发明朗起来。之前一直残留在她脸上的那份挥之不去的阴郁，不知何时彻底消失了。阿斯瓦罗望着她甜美的笑脸，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看来，樱已经把他当作新的家人看待了。可阿斯瓦罗还是不太放心，继续问道：

“如果我真的是间桐慎二伪装出来的......那该怎么办......？”

“不，那不可能。”樱斩钉截铁地说道，“不要再试探我啦，阿斯瓦罗君。我很清楚你还在对我的事抱有顾虑，不过那完全没有必要。”

樱双手交握背在身后，抬头仰望着天边的云彩。

“为什么？”阿斯瓦罗问。

“因为我意识到——自己的心里还有恐惧时，才会对周围的事情疑神疑鬼。认为你是哥哥伪装的这种事，现在想想真是可笑。我以前一直沉浸在过去的阴影里，一直觉得自己身边有很多可怕的人。即便痛苦的日子过去那么久也依旧无法释怀。但那是错的，阿斯瓦罗君——我遇见你之后，渐渐意识到了自己的问题所在。”

阿斯瓦罗看着樱的背影，感觉朝阳倾洒下来的光芒也化作了柔和的淡粉色。

“你知道我从你身上看到了什么吗？”

面对樱的疑问，阿斯瓦罗感觉有些心慌意乱。他无法察觉樱现在究竟抱持着怎样的心态，只得呆呆地承认：

“我不知道。”

“不用紧张，我也是昨天才恍然大悟的。”樱说道，“我看到你的幸福比我们的幸福都要简单得多。你只要能活在这世上，用眼睛仰望蓝天、用鼻子嗅到花香、用双脚踏着自行车的踏板，就能感到快乐。”

“不过这种快乐，对你们来说是再平常不过的事了吧......”阿斯瓦罗苦笑着走到樱的身边，和她一同仰望起天空。

不知为何，吵闹的商店街突然安静下来。在这温暖的寂静中，樱继续说道：

“我们已经忘记了活着就是快乐，所以离真正的幸福很远。我们把爱寄托在别人身上，因他们身上一点点的不称心意便感到生气、焦虑，或是离开他们一秒都会感觉孤独寂寞。因此，我们学会了察言观色，也学会了欺骗和怀疑。为了那毫不稳固的、几乎无法被称之为幸福的幸福付出这么多、甚至还觉得理所应当，真的很可笑。所以，我昨天晚上决定了一件事。”

樱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她转过身，正对着阿斯瓦罗。阿斯瓦罗也不知不觉地面对着她，与她默默地互相对视着。

......

看不懂——

阿斯瓦罗看不懂樱眼神中流露出来的是什么，甚至连那是否是一种感情都无从判断。他额头冒汗，双手紧紧攥成拳头，等待着樱下一步的动作。

突然，一阵强风从二人中间穿过。阿斯瓦罗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而樱则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丝滑的亮紫色头发随风飘荡。

虽然是冬天，可那阵风却夹杂着温暖与花香。

樱开口说道：

“我决定抛弃以前的懦弱，做个只靠自己就能感到幸福的人。如果没有你带给我的启发，我恐怕现在还在恐惧中徘徊。谢谢你，阿斯瓦罗君。”

樱郑重地向阿斯瓦罗鞠了一躬。这让阿斯瓦罗无所适从。不过，听到樱的话，他开始理解她眼神中蕴含的那种东西是什么了。

“没什么大不了的。”阿斯瓦罗耸了耸肩，“抱歉，刚刚用那种方式试探你。如果你真的找到了幸福的话，我很高兴。”

阿斯瓦罗感觉脸上发烫。他果然还是不适应说这种台词。

“好了！一桩心事解决了！接下来，我们可以好好逛逛了吧。”

樱露出了少女般调皮的神情，和刚刚判若两人。她拉起阿斯瓦罗的手，朝着商店街的尽头奔去。

......

不可思议。

实在是不可思议。

明明只是和往常一样地生活着，就给他人带来了这么大的影响。

阿斯瓦罗从樱的身上体会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东西。那种东西和他曾见过的人性的污浊与灰暗截然相反，闪耀着明朗的光辉。

在那淡粉色光芒的引领下，阿斯瓦罗也朝着太阳的方向，不顾一切地奔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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