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二十一、后手

古尔薇格在地上吃着尘土，回望自己的一生。她的视线变得模糊，垂死的双眸中没有信念可言，过往如同走马灯一样轮转而过。

她一直都被关押在细小的房间里。从出生，到死……没有见过万千风景，没有与世人交谈。感到孤独并不是她的常态，因为她无所谓。什么都无所谓，除了佩兰，因为佩兰将她带出了那个房间。

所以她……

所以古尔薇格……我一直以来到底是为了什么？是回报佩兰的照顾，所以决定对齐言听计从？佩兰借我之手斩获如此多的旧神，而我到底得到了什么又失去了什么？还是说，我，只是……选择了一种平淡的方式死去？

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关心，即使是卢格什与我分享他收藏的书本，我也没有去看过。我沉迷于这数百年的安定与安宁，未曾想过我要去做些什么。

她想起自己一直看着那个方向，看着远方，日复一日。

一直一直一直一直在等。我害怕向着门外踏出一步，害怕门外的毒蛇的撕咬，害怕那些喷吐的毒液。我就这样站在原地，畏缩在属于自己的小房间中。

我刚刚祈祷佩兰来解救我，可是他并没有出现。我造就了现状，一切都是因为我什么都不做，我的信念允许我什么都不做，于是那些黑暗中蠢蠢欲动的家伙在我身上肆意妄为。

要付诸行动，要打倒他们，我有力量，我，是，神！

拖着残破的身体，古尔薇格从地上缓缓爬起，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她扬起头，以无上荣光照耀的眼俯视着卢格什。

“我，赐予你，终结！”古尔薇格怒吼，盖过了卢格什惊慌的喊叫声。她千年来从未如此大声的说过话，也未曾陷入如此的情绪波动中。

卢格什搞错了，他拥有强夺的能力，可是对方并不是能够用这招完全击倒的家伙。论抢夺……暴食与积蓄之神是远超他之上的权威，古尔薇格无时无刻不在向空间中的东西掠夺力量。他们两个很相似，而古尔薇格是同一领域远超他的存在。在古尔薇格想要拽回他力量的时候，卢格什陷入无尽的被动中。

拉苏拉娜在卢格什所抢到力量被撕扯时出手，摁倒了人形的卢格什，同时积蓄着力量，口中龙炎喷出，完全洗刷着那片土地，将土壤全数烤为焦炭。

“你们这些，逆反者。”卢格什的语气中显露出他已然把自己当做了君临天下的王者。可是这些挣扎的话语也显得无力，在火焰中，他化为焦炭、飞灰和烟雾。“我要把你们吊在神柱上日晒雨淋，叫来雕来啄食你们的眼，我要你们……”

狠话还没说完，他已经全部被燃尽，人形大小的躯体在追赶太阳的温度面前，不过是炸成一瞬烟花一样短暂的事物。

在卢格什化做灰烬之后，古尔薇格感觉到力量的回流，她跪倒在地面。拉苏拉娜也因为恶战而喘息，可是她俩还没开始歇息，空气中马上就传来了卢格什让人不安的声音。

“我要你们这些逆臣，化做我剑上的锈斑……”

库丘林此时正在翻找着瓦砾，似乎是想要从中找到恩雅的身影。正在叹息的时候，身后传来一阵轻柔的脚步声。

很轻，应该是十多岁的少女。

“塞可拉特。”库丘林向后看去，轻念着那个名字。“不，应该叫你塞拉吧？”

“啊？我可真是个名人。”塞拉抬起裙角，向着库丘林行礼。

“就是你将恩雅……”库丘林说着，他说到一半，发现自己没法说出下一句。

“啊，你误会了。我没能得手，没能杀了那孩子，那孩子被我的老朋友保护了。”塞拉摆摆手，做出拒绝的样子。“不骗你，我对折磨你的心灵没兴趣。只是要将你弄死。”

“……没事儿？”库丘林听不出塞拉的老朋友是什么意思，他只听到塞拉说恩雅没事儿。

“一半吧。”塞拉说。“多少还是受了点伤，不过也不碍事，休息几个星期就好了，不过，在那边可能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在哪儿？”库丘林沉声问。

“谁知呢？我没有义务和你解释那么多吧？”塞拉摊手。“我来这里，可不是为了和你闲聊。”

库丘林暴起而上，整个空气变得焦灼起来，他扑向塞拉，企图通过攻击对方来掠夺对方的记忆。可是这个姿态下他并没有多少战斗力，很随意的就被闪躲开。

“玩闹就到此为止吧。”塞拉一边说一边闪躲，和小孩子戏耍一般轻松，她的动作轻盈如羽毛，却意外的有力，每次移动都在地面上踩出一个凹痕。“用哪个吧，你打到了萨麦尔的那招。”

库丘林没有理会塞拉，只是继续向前打出无效的攻击。

见库丘林没有全力以赴的意思，塞拉又补充“你最擅长的那个技能，用你吃掉的技巧和力量来战斗——技艺缝合。”

“如果你足够让我动真格的话。”库丘林回应，表达了他并没有想要全力以赴的意思，似乎只是在拖时间。

“唉……”塞拉叹气，同时回击而去，手掌拍在库丘林的肩膀上，直接把向前冲的库丘林一击打进了土地里。“我和萨麦尔分享了力量，他身上携带的大概三分之一左右吧。连那样的一个人你都应付不了，就不要再有能轻松取胜这种想法了。”

“果然还是做不到嘛？”塞拉发出失望的声音，对方没有全力以赴的意思那就算了吧，她抬起细小得手臂，猛然挥下。“跪下！”

库丘林应声倒地，沉静月神之礼拖拽着他的脚步，他根本无法提腿站起来。与此同时地面开始腐败，一只停留的乌鸦想要在这场战斗之后分得血肉的战利品，可是它的本能告诉自己不能再待下去了，从地面上飞跃起，在之后它才发现自己的双足还留在原地，枯朽成煤炭一样的东西，死亡从裂开的伤口蔓延，没过两秒它的羽毛就尽数枯萎，跌落在黑色的沼泽中。

塞拉逐渐走向库丘林，看着那家伙深陷泥潭的样子，感觉有些空虚和无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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