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梦

“你是什么身份？”伊诺质问。

“我，我吗？”茗愣了一下神。眼前的人是谁，为什么要问她的身份？照理说这些神职者对切尔大人的朋友都不会过问太多才对。

回头跑吧，茗这么想。虽然腿脚不灵便，但是这家伙总不可能抛下半死不活的切尔追上来，这也太丧心病狂了。

茗回头就向着大门跑去，突然一根纯黑的影子锁链从伊诺的脚下延伸出来，抓住了茗的脚。那只脚刚好是茗比较好使的那一只，另一只脚不好用，没法掌握平衡的茗一头子撞到大理石地砖上。

什么玩意儿啊？茗拽着看着他脚上的锁链，想扯断，却感觉到这是那种怎么也扯不断地东西。

教堂不是很亮，甚至可以说有点昏暗了，但是对比这个锁链简直甚至亮如白昼点灯了。这个影子一样的锁链根本不会反一点光，不左右看的话，连它是个立体的锁链都感觉不出来。

“这是我的神权，你没法扯断的。”伊诺就这么抱着切尔，停在原地，锁链不止锁住了茗，也锁住了他自己，他拿起锁链就刺进自己的头里。“天秤的两端，是……谎言与真实。”

“你这人发什么神经呢？我只是个普通人，快放开我。”茗几乎是在哭喊了。她和姐姐不同，没那么强的魄力也没那么冷静，凡事都自己处理不了。

她是说谎吧。伊诺并不觉得眼前的女人是普通人。

他的神权天秤，能力的展现是定下平衡的两端。这跟锁链衡量的是说谎与否，也就是说接下来伊诺也回答一句谎话——如果对方说的是真话的话锁链就会失去平衡，断开。

“我真的就是个普通人，你抓我干什么？”茗已经哭了，眼泪大滴大滴的涌出来。

教会这个地方，最擅长把魔女抓起来拷问，拷问之后就烧死。她们也是异教徒的一种，茗知道自己的腿脚根本跑不掉，姐姐不来的话可能真的要出大事儿。

只能祈求命运不要如此无情，她为了救教会的人来到这里，却落得个被抓的下场。

“我抓你是为了……”伊诺想了一个谎话。“我只是想问一下你切尔为什么变成了这样。”

锁链没有断开，他俩都在说谎。

“我在街上看见切尔倒在路边，就把她带到这里了。饶了我吧，我会静静的离开的。”茗希望求饶有点用。“到底要怎么样你才能放我走？”

锁链没有断开，说明刚刚她的“普通人”说的是谎话，而现在又说切尔是倒在路边……这到底是真是假呢？

对昏迷的切尔直呼其名，那应该是之前就认识她了吧？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接下来要搞清楚的是她到底是什么人。

“你来点儿真实的，我就放你走。”伊诺回答。

这也是在说假话，因为他的神权所定下的规则，他们其中一方说了真话，另一方说谎，锁链才会断开。

可是锁链还是没断。

“我刚刚已经全招了，我发誓，没有半句是在说谎。”茗回应。

又是谎言。谎言要用另外的谎言去弥补，所以伊诺觉得接下来只要一直不说真话就可以套出不少东西了。

“嗯，我相信你说的都是实话。”伊诺顺势说。“我还想知道你是不是切尔的朋友。”

“朋友，嗯，是的。我和神官关系不错的，咱们很早之前就认识了。”茗连忙点头，希望这个朋友的身份能救她一命。

这次茗说了实话，她们关系还不错，偶尔会一起出去吃饭，一起买东西。

“我也是切尔的朋友，为什么我之前不认识你呢？”伊诺依旧在说谎。别说朋友了，他和切尔就是互相把对方当同事。

啪的一声。锁链碎裂成无数的黑块儿，蒸发在空气里。茗反应过来之后，马上爬起来往外面跑去。

遭了，她们真的是朋友。伊诺心里大喊不好，把切尔平缓的放到椅子上，向外追去。

那个瘸子应该跑不远才对，这么想着的伊诺直接冲出了教堂。

此时正是正午，刚从昏暗的教堂出来，阳光刺进双眼，光线的巨大反差让伊诺感到双眼刺痛，只能遵循本能，闭上眼，单手遮住阳光。

等到他能看清外面有些什么的时候，茗已经跑的没影了。

“这死瘸子一只脚怎么蹦那么快。”伊诺抱怨着，无奈的回到教堂照料切尔。

切尔只是太累了，仅仅是虚弱而已。就像贫血的人做激烈运动会晕倒，致命的虚弱会让人变成这副样子，昏迷不醒。

总之先把切尔送回她的房间，体力透支之后，睡眠才是第一需要的。

说实话他有点不会照料病人，只会出去喊神职者们去准备点热乎的有营养的东西。然后坐在切尔的床头等她醒来。

“那两个姐妹一样的女人到底是什么身份？你去哪儿了变成这样……”伊诺自言自语。“你到底在隐瞒什么呢？切尔。”

过去的伊诺，是一个狡猾的小鬼。他的父母都在教会工作，因此伊诺很小就信仰着神明，在他五岁的时候，他就在学习背诵圣书了。

圣书并不是什么有用的东西，只是大家都这么做，大家都把这个看做宝贝。

“说到底就是一本记录着神的各种事迹的书，为什么要背诵呢？”伊诺不明白。虽然不想了解那些事迹，可是他玩耍的时间被限制，一天的大多数时候只能背书。

遇到不会念的词就去问大人，背完就去默写，默写之后继续背书。教会的信仰就这么一点点的渗透到他的意识里。

并不是狂信徒什么的，但是创世神在哪儿哪儿哪儿喝过水他都记得一清二楚。他渐渐长大，并没有随着年龄增长主见，他就这么一步步跟着神职者们说的做。

在十六岁的时候，他加入了十二星纹军。那是一个讨伐异教徒的军队，装备优良，军饷丰厚，在伊诺回过神来之后，他手上就沾满献血了。

大量的异教徒死于他手，也许其中并没那么多异教徒，他误杀了很多。可上面的命令是只要与异教徒有所牵连者全部有罪，还只是一个小兵的他没有违抗军令的能力。

十二星纹军的军队生涯，让他更加变成了一个死板的服从机器。在他升上神官之后，他才开始思考，为什么这个世界会是这个样子。

他的双手已经经历了很多血，在那个杀人不眨眼的信徒军队里，他重复着斩切，并对此感到厌倦。但升职之后，他却表现的和以前不同。

在神官中，他属于温和派。对那些异教徒身边的人，他甚至会主动寻求对方的忏悔。只要他们决心和异教徒撇清关系，就不属于伊诺的处理目标了。抓到无辜的异教徒，也会耐心的与其解释对方的罪。

已经十分厌倦了。他曾幻想过一个世界，异教徒并不是异教徒，他们不会去追求杀戮，只是一群拥有不同能力的普通人。在那里没有名为塞拉的嗜杀者，和平才是世界的主旋律。就像……梦境。

阳光照进切尔的房间，安静的午后让伊诺心生倦意。这个青年就这么小鸡啄米般的点了两下头，睡着了。他梦见一些东西，美好的就像————身上没有沾满血腥味的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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