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李奕明的眼泪

李奕明再次将于熙带到了昨天那个地方。李奕明背对着于熙，低着头，咬着下唇。于熙耐心地等待，“小明，有什么话就直说吧，我会认真听的！”

于熙等了一会，李奕明却还是没有动静，始终背对着于熙，于熙只能继续耐心地等待着。半晌，李奕明的声音才传出来，他的声音有些哽咽，“对不起……于熙……我……我对不起……对不起……”于熙还是极为疑惑，他抓住李奕明的肩膀，将他的身体掰了过来。

当看到小明的模样时，于熙眼睛震惊地收缩，他实在想不到，小明，居然落泪了！？他内心的痛苦竟是如此之深吗，居然让他忍不住为此而流泪……

于熙勉强笑着安慰道：“小明……你为什么事而道歉？我并不见得你有做过对不起我的事情啊。”

小明却依然低着头，死死地咬着下唇，哽咽着，“不……你不会原谅我的……我也无法原谅自己……我对不起你……对不起！对不起！……”

于熙看到他的表情，实在忍不住开始仔细回想他以前是不是真的做了什么对不起自己的事请了。但是他失忆了……记忆中就只有这几天的事情。记忆中，只有小明与自己碰在一起的拳头，他温暖灿烂的笑容……“那……到底是什么事？如果是失忆前的事情，我都已经忘了，就无所谓了。而我失忆后……我觉得自己从来没有因为你而伤到任何的伤害啊，你何至于这么自责呢？你坦白地说吧，我绝对，绝对不会怪你的！”于熙认真地看着李奕明，保证着。

李奕明稍微抬起了头，看了看他，但还是难以启齿。

于熙笑了笑说：“人最痛苦、煎熬的都是自己在摇摆不定和优柔寡断的时候，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愿看到你如此痛苦，说出来，不论结局是好是坏，至少你会轻松许多。”

小明听到于熙这话后，瞳孔一缩，而更多泪水也从眼眶中溢出，从脸颊上划过，来到下巴，汇聚成一滴，不断滴落在地上。他转身又想跑，既然是最好的朋友……那么他更加不敢说出口！

于熙立刻抓住了李奕明的手，喝道：“不要逃避了！逃避解决不了问题，更解决不了你内心的痛苦！到底有什么事，你就说吧。”

于熙从未看过他人流泪，更何况是一位男生的泪水。他的内心有些震撼，仿佛感受到了小明心中充满的痛苦，如今他才将它化作眼泪溢出。

于熙禁不住怀疑，难道小明真的犯下了极大的罪过吗？但是，现在流泪的是小明啊，他本就是个比别人更加多愁善感的人，今天或许只是情绪更加失控了些而已。

于熙虽然失忆了，但是从他的日记记的事情和这几天的接触上，他知道小明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总为别人考虑，如果只是自己的事情，即使事情再糟糕，他也能一下子又开朗地笑着说没关系。而如果涉及到其他人的话，他总会想是不是对别人造成了麻烦，他就会反思自己，不断地反思，自己是否犯了哪些错误，假如自己不犯下这些过错，结局就会更加美好，其他人也将展露笑容。

而他的这些自责总是将自己的心情弄得很糟糕。日记上也记过一件事，那是学校的班际足球赛，因为班里的报名人数不够，于熙和李奕明就被拉去凑人数了。两个人本就是业余中的业余，小明被安排为守门员，因为班长觉得用手接球比较简单，而于熙是中锋。最终比赛因小明没有接住球而落败。队长即班长气急败坏地骂小明说：“连这样的球都接不住！要你何用！”

之后，小明就自责了起来，于熙安慰了好久他才好起来。尽管他总会心情不好，但是也从未哭泣过！于熙尽管知道他的痛苦，但还是低估了他，他是自责到乃至“自残”的程度！

李奕明总会以最严厉的、最刻薄的语言拷问自己，为什么自己会犯下这样的错误，如果自己那个时候怎么样就会让事情变得更好……他总是想要改变自己，但最终发现什么也没有改变，还是在一件件事情上做得这里不好、那里不好的……渐渐地他开始讨厌自己，可这个自己都讨厌的自己，自己却改变不了……

无尽的死循环中，他拷问着、鞭挞着自己的内心，以最无保留、最残忍的方式将自己所过去认为自己犯下的错误又彻底地重新翻开，总是细数着自己的缺点，总是为自己无法改变自己的缺点而讨厌着自己。讨厌着……讨厌着。他甚至会以最讽刺的语言嘲讽自己，唾骂自己的总总。

他自己也想要说服自己，让自己站起来，开朗起来，而不要纠结现在过错。但是他仿佛被困在内心的囚笼中，逃不出去。虽然每次于熙在旁边安慰他后，他有开朗起来，但是他心里的这些痛苦并没有消散，只是他回避了，从而积累了起来……所以的束缚都来自于他自己的内心。

李奕明的眼泪流淌而下，他悲痛地说：“我……当时就站在那里，站在巷子口……我看着你不甘地挣扎，看着你不断地呼救，看着你抓住墙角，直到将自己的手指抓破。我看到你眼神里的恐慌，无助……但是……我却没有勇气去伸手抓住你……去帮助你……”

于熙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了起来，瞳孔微缩。没想到李奕明自责的是这样的事情……他不由自主地攥紧了自己拳头，他想说些什么，但是却说不出口……不知道能说什么……要责怪小明吗？但是他更加觉得是李奕明说的话，让他想起自己当时的狼狈、无力的模样，更加刺痛他的心！

小明擦了下眼泪，或许是彻底敞开了，他反而看着于熙的脸，继续说着：“我很想帮助你，真的……我想帮你击退那四个人。可是我却没有勇气上前……我就想要逃离，我很后悔自己回头来找你了，我希望自己当作没有遇到你，我就那样与你在校门分别后回家了。但是……我却同样没有勇气逃离……他们狠狠地毒打你，我很怕……怕你真的被打死了……我跌坐在那里，惊恐地看着你被殴打而又不屈不挠地反抗。当时，我多么想劝你不要反抗，只要抱着头被他们打，等他们打够了就可以得救了……”

于熙看着李奕明，有一种极度不真实感，这真的是小明吗？是那个在自己彷徨的时候笑着安慰自己，伸出手表示要重新认识自己、重新与自己成为朋友的小明吗？

他感觉非常的荒唐！李奕明的话一句句也在不断刺激他的愤怒值！于熙的眼睛有些泛红了，即是对李奕明的愤怒，也是对自己而哀伤……

于熙也是一个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自责、自怨、自哀的男孩……跟李奕明一样，总反思自己，鞭挞自己，嘲笑自己。

但是他不甘！自己的内心为什么要有这样的世界，他要打破它，要击碎它！

可是，李奕明逃不出来，他同样击碎不了。他多么想说一句：“吾日三省吾身，发现全特么是别人的错！”

但是，办不到……这句话，嘴里可以说得出来，内心却说不出来……最后还是自己的错……

那起殴打事件，造成的创伤不仅仅是于熙身上的伤，同样造成了于熙和李奕明内心的伤，使他们被伤得痛苦不堪。

于熙恼怒地瞪着李奕明。李奕明看到于熙的表情，居然嘴巴渐渐龇咧开，夹杂着眼泪要笑了起来，那像是了然而释怀的笑，就像于熙说的，把话说出来后确实好多了。

于熙看着李奕明有些丑陋的表情，流下了泪水。于熙有些可怜地看着李奕明，同样是在可怜地看着自己……世界所有的不如意与悲剧，都是当事人的无能而导致的……

李奕明又低下头，哭着说：“我是那么的懦弱、无能……我看着你被打他们打得躺在地上一动不动。那四个人以为你死了，我听到他们大喊大叫，也以为你死了……我惊慌了起来，他们逃走了。于是，我终于……终于……也逃走了！”李奕明抬起头，流着泪笑着，笑得极为难看，“没错！哈哈哈，我鼓起勇气逃走了！即便他们逃走了，你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我也不敢上前，我害怕，我怯懦……”

李奕明又收敛了难看的笑容，流着泪喃喃地道：“还好你没有死……太好了，太好了……对不起，对不起……”

于熙瞳孔收缩，内心仿佛受到了重击。什么……都没有做吗……他呆呆地、难以置信地看着李奕明。他身体微微地颤动，刚刚安慰李奕明说不管他做了什么自己都绝对不会责怪他，但是……现在真的还能不责怪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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