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是否能明白（4）

我做了一件十分差劲的事。

因为我伤害了自己最在意的人。

如果非要说我为什么会伤害他的话，我大概是无法给出答案的。人在执着于某件事的时候是无法判断自己所选择的做法是否是正确的，我想我大概就是这么愚笨的人，所以才会因为自己拙劣的演技而伤害了那个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人。

可是，如果这么做能够让他重新拾回原本属于他自己的东西的话，我愿意成为那个被他憎恨的人。

……

……

傍晚的学生会办公室显得有些清冷，结束了文化艺术节这个大任务后，学生会的气氛也从紧绷回到了正常的状态，即使是工作比普通社团更为繁杂的学生会，成员们也不会因为工作而在学校逗留太久。

“嗒嗒嗒。”

清脆的脚步声从走廊传来。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林墨竹出现在了学生会的门前，和平时落落大方的姿态不同，她这次先探出脑袋左右环顾了一下学生会里，在确认学生会里没有其他学生后才走进办公室。

“啊。”

就在林墨竹以为整个学生会只有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却发现里面的办公室里出现了一个人影，那人不是别人，正是高望远。

此时的高望远正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但是他并没有和平时一样做着工作，而是闭着眼睛靠在椅子上，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听到声响，高望远睁开了眼，在看到来人是林墨竹后目光稍微停留了一小会儿，然后再次闭上了眼睛。

“落东西了么？”

高望远冰冷的语气让林墨竹感到陌生，但更让她感到意外的是此时摆在高望远桌子上的一堆文件——这些都是今天早上学生会的成员们整理好的资料，需要高望远确认后再次进行落实，但是现在看来高望远并没有处理这些文件。

“没有。我只是想来确认一下有没有还在学生会。”

林墨竹并没有指责高望远，而是默默地将这些文件收了起来，她打算把这些文件拿回家处理，明天早上再带到学生会来。

“你不用帮我，我一会儿会自己把这些文件处理好的。”

高望远并没有睁开眼，但是他却猜出了林墨竹的想法。被戳穿想法的林墨竹并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

“如果是出于公事，我作为学生会的干部是有义务维持学生会的正常运行的，而且……而且作为你的女朋友，我有义务帮你完成已经无法完成的事情。你昨天晚上根本就没有休息吧？”

林墨竹看了一眼高望远的黑眼圈，但让她感到在意的并不是高望远脸上的黑眼圈，而是他脸上疲倦的状态，尽管她自己也很清楚高望远的状态因何而起。

林墨竹看了一眼自己的右手，然后微微叹了口气。

“女朋友么……”

高望远睁开眼，轻声呢喃，他细细地咀嚼着这个词，然后忽然看向林墨竹。

“你觉得女朋友这个身份有什么意义？”

“……大概是能够陪伴另一个人一起……”

尽管有些犹豫，但林墨竹还是说了出来，但高望远并不认可她的说法。

“不不不，不是这样的。”

高望远打断了林墨竹的话，他看向林墨竹，此时的林墨竹才发现高望远的眼神远比她想象中的要疲倦得多。

“所谓的男女朋友其实只是一种特定关系的构成称呼，为的是让彼此亲密的关系变得合理，比起现实意义，这个名词不过是一个遮羞布罢了，因为你赖以信任的另一半并不只是会带来温暖，也能带来伤害。”

高望远看着桌子上的东西，眼神变得愈发冷漠。

“现在你还觉得这个身份有那么美好么？”

看着高望远的表情，林墨竹犹豫了一下，她不知道高望远到底想说什么，但是作为和高望远已经认识了很久的同伴，她很清楚现在的高望远是不对的。

“你到底怎么了……”

话问出口林墨竹便后悔了。比起别人，她应该最清楚高望远是因为何事才会变成这副模样的，只是在理解缘由的同时林墨竹并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

至少……她无法理解高望远为什么要为吴桐做到这个地步。

林墨竹很聪明，聪明到不会因为某些解释便将身边发生的不合理的事情忽略或者安然接受，在得到学生会表演的抽签结果后她和吴桐一样也察觉到了其中的微妙意味，但是她并没有将这份怀疑放到台面上来质疑，在察觉到这可能是高望远的安排后，她选择了沉默。

高望远没有理会林墨竹刚才的质问，他依旧盯着桌子上的东西，然后像是想通了什么般地松了口气。

“呐，你想当学生会的会长吗？”

“啊？”

林墨竹睁大眼不可思议地看着高望远，而高望远则是冷静地站了起来，然后走到窗户前。

“在这两年的时间里，我已经达成了自己在学生会里的目标，现在我的目标已经完成了，也是时候需要找人来接我的班了。”

“但是我们现在才高二，就算要隐退也要等到高三不是么？而且就算你要隐退也应该将自己的职位让给二年级的学生……”

“不，我说的并不是正常流程的隐退，而是出于我个人想法的隐退。换句话说，我现在就想把学生会会长的位置给退下来，这么说你明白了么？”

高望远的声音很轻，但是在林墨竹听来却如雷贯耳。

“别开玩笑了……如果没有你的话，学生会的工作怎么办？你明明知道学生会现在已经离不开你了的，为什么还要说出这种话呢？如果你是因为觉得太累的话不如就先休息一段时间吧，在这段时间里我会帮你处理好学生会的工作，但是你必须答应我，等你休息够了后一定要回来。”

林墨竹说的很快，她害怕自己的语气一旦慢下来高望远就会突然变卦，但遗憾的是高望远并没有因为林墨竹的提议而改变想法。

“我们进学生会已经快两年了吧？”

高望远看着林墨竹，坚定的眼神让林墨竹难以转移话题。

“这两年来你觉得我做的怎么样？”

“很棒。”

尽管不安，但林墨竹还是平复下了心情，然后将自己对高望远的看法说了出来。

“虽然这么说对前辈们有些失礼，但大家都知道学生会能够有今天的成绩都是因为有你的运营，无论是将学生会的公信力建立起来还是以学生会的名义举办了各种成功的活动，这些都是在你的操作下完成的，如果没有你学生会也就不会有今天的成绩。”

就连我也是因为你的带领所以才能够成长到现在的地步。

尽管林墨竹很想这么说，但她最终还是没有将这句话说出口，她感觉得出来，她和高望远之间隔着一层隔膜。

“这种说法和大家说的一样呢。”

高望远笑了笑。

在外人的眼中，学生会之所以有今天的成绩全都是因为高望远的运营，现在的他已经被冠以了振兴学生会的重要头衔，尽管他自己并不喜欢这个头衔。

“但如果我现在告诉你，我之所以要加入学生会，并且把学生会改变成今天这副模样，全都只是为了一个人，你信吗？”

高望远看向林墨竹，清澈的眼神中没有丝毫动摇。

他不是什么圣人，更不是那种怀揣着伟大志向而大公无私地去执着地坚持某件事的人，他只是一个普通人罢了，如果非得给他和普通人分出一个不同的话，那么他就是一个很偏执的普通人。

没错，他做了这么多事情，无非只是为了让那个曾经改变了他的人看到自己而已，不、或许事实会比这还卑微，还让知道事实的人更为惊叹，但这又如何，他在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无关他人。

“如果我问你那个人是谁，你会告诉我吗？”

林墨竹多希望那个让高望远付出这么多的人是自己，但理智告诉她这是不可能的。

“你不是已经知道那个人是谁了么？”

高望远说道。林墨竹对他的回答心知肚明，但她还是无法理解高望远为什么会为那个人做到这个地步。

“值得吗？”

林墨竹摇了摇头，她无法接受高望远的说法，就像她无法接受那个带领自己一路披荆斩棘地走到现在的人突然在自己面前放弃信仰一般。

“值得。”

高望远回答道。他看向窗外，傍晚的学校显得有些过于安静，橙色的夕阳将整片校园笼罩了起来，他笑了笑，然后转过身走出学生会的大门。看到高望远要离开，林墨竹下意识地想动身拦下他，但是就在那一瞬间她却犹豫了。

“嗒嗒嗒……”

随着脚步声的消失，林墨竹意识到高望远已经离开。她看着高望远刚才坐过的位置，又看了一眼自己放入书包的文件，接着陷入了沉默。

“结果到了现在你还是不愿意将自己和那个人的事情告诉我么。”

林墨竹忽然想起自从吴桐来学生会帮忙后，原本已经习惯在工作中以严肃表情示人的高望远脸上的笑容似乎多了起来。

想到这里，林墨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也就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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