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幻海

牢笼外传来脚步的声音。

洛尤抬起头，即便身处狱中， 她高贵的气质仍是没有半点的破坏。她微笑道：“你来了啊。”

谷雨点了点头，她不动声色地向旁边看了一眼：“你如果想要离开的话，我可以带你走。”

洛尤用手撑着床，歪着头，她的深蓝色长发宛如涓涓流淌的小溪，顺着她的身躯在床上披散开来。

“我妹妹，尤弥她怎么样？”

谷雨沉默了一下，低声道：“很不好。”

刚刚她前往天海行宫求见尤弥，得到的回答只是一句不见，谁都不见。这位小公主典礼后后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谁都不见。

洛尤没有丝毫的意外，只是轻轻叹了一口气，不咸不淡的说了句是吗。

两人间顿时一阵诡异的沉默。

许久，洛尤再度开口，她苦笑道：“那孩子是真的倔。”

“你不也是吗？”谷雨轻声道，“这就是，你们亚特兰蒂斯最严重的罪名吧。你比谁都清楚，但你仍是踏出了这一步。”

洛尤微微一笑，却是没有答话。

“离开吗？”谷雨又问道。

“私奔？”洛尤歪着小脑袋，微笑道，“那我倒是可以考虑一下。”

“那难道，你要在这里结束吗？”谷雨声音中隐隐有了些许怒气，“我已经听说了幻海，那是你们亚特兰蒂斯人一辈子都无法跨越的阻碍。”

洛尤点头称是：“完全正确。”

“那……”

“但已经不再是一辈子了。”洛尤微笑道，“我还有阿纳亚，我们是两辈子，你看，这不就能跨越了吗？”

“狡辩。”谷雨眼中渐渐渗出些许泪光，她想起自己回到天海行宫中见到尤丝的那副模样。

她怔怔地望着天空，口中咒骂着该死的神明，谷雨从未见过尤丝这副模样，恐怕整个亚特兰蒂斯都没有见过吧。她宛如疯魔一般。谷雨看到那副景象，默默离开，来到了这里。

“你死了，会有很多人伤心。”谷雨轻声道。

“你会伤心吗？”洛尤微笑道。

谷雨毫不犹豫点了点头。

“有多伤心？”

“我不想知道。”谷雨轻声道。

“而我见不到。”洛尤轻声道。

“不要死。”谷雨道，“你说要跨越幻海和深渊，那就试试看吧。我会为你喝彩，给你支持，这是我能做到的一切了。”

等到脚步声渐渐消失，洛尤低下头，她的嘴角仍残留着些许笑意，她看着自己白白嫩嫩的掌心，想起那天谷雨手指划过痒痒的触感，笑意更深。她很开心。

“谢谢你。”她低声道。

……

天穹之上渐渐浮现白斑之时，深渊边已经站满了人鱼。尤丝和尤弥并肩而立，此时的尤丝不复昨日的疯魔，但也没有了那种举手投足高贵典雅的气质，她的眼窝深深下陷，双目通红甚至有些肿胀起来。一旁的尤弥紧紧绷着小脸，看着被甲士逐渐推向幻海深渊的洛尤，目光中隐隐透着担忧与痛苦。

冷月站到了谷雨身后，低声道：“你要出手吗？”

“如果是我们四个，绝对可以救下洛尤然后平安离开。”

洛尤站在深渊前，她换上了白裙，单薄的身影在黑色的巨口前显得孤独而脆弱。

谷雨暗暗握紧了拳头，神魔虹力暗自流转，只需她张开手臂，先锋星就能在所有人都措手不及的情况击退洛尤身后的甲士，而饕餮会趁机将其带回，然后四人一起离开。

然而，一道极为轻微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谷雨看向洛尤，后者嘴唇翁动，她轻声道：“不要，谷雨。”

谷雨身周浮动的神魔虹力尽散。而在这短短一瞬，洛尤纵身一跃。

几天前，她同样看着这位人鱼公主站在深渊边，她的身姿宛如欲腾飞而去的白鸽，仿佛随时都会消失的幻影。

深陷深渊的人鱼，此刻勇敢地踏出脚步。

她不断下坠，坠向幻海，坠向深渊，坠向自己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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