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七章

“你的那个提亚她，应该没什么大碍。”

“……”

吃着手中的烤鱼玛罗尔像是思索了半天，终于在我咬下第一口的时候，说出了这么句话。

而我没有回应她，只是等待着她接下来会说些什么。

“我和勒普瑞斯是记忆体，是一种精神，算不上灵魂，所以提亚现在的精神状态可能不太好，可是只要有我在，就没问题。”

像是在安慰我，玛罗尔的语气听起来温和不少，但是一想到提亚现在的那种模样，我就再无法咬下一口鱼肉。

“她……到底怎么了。”

想来想去，还是开了口，虽然因为凡络的话还有看着提亚的状态，我现在有些害怕，不过既然勒普瑞斯和玛罗尔说有希望的话……我还是想知道我究竟应该做点什么。

“都说了你姐夫说的没错，提亚她的理智崩溃了，意识混乱，现在她刚醒，看起来是不理人，等她稍微缓过来了，说不定会怎么样呢，毕竟她在那地方……”

说到这，勒普瑞斯停了下来，吐干净了嘴中的鱼刺，然后目光指向了玛罗尔，看着他的眼神和语气，似乎不太愿意将话说下去。

“是啊……那种事，普通女性都无法接受，更何况对于一个内心曾经是个男孩的人来说。”

“你们两个东一句西一句的，提亚她究竟……经历了什么？”

听着勒普瑞斯和玛罗尔含蓄的话，我听的有些稀里糊涂的，不过就他们的脸色来看，我的心还是下意识的揪紧，就连呼吸的时候，也带了一丝颤抖。

“艾恩，你应该知道，深渊是最无序的地方，那里什么样的人都有，也什么事都能做出来，我这仅残留的记忆体一直藏在「斯尔本德」中，直到前一段时间她睡着的时候我才苏醒过来，所以我能看到的其实并不多，但是那段记忆我还是……”

玛罗尔面露难色，深吸了一口气，她好像觉得有些难以开口，用目光向勒普瑞斯那发起求救。

可是勒普瑞斯却罕见的摇了摇头，把吃剩的鱼骨头用树枝埋在了土里，然后低着头对玛罗尔说:

“我觉得还是你来说更合适一点，我开不了这口。”

“好吧好吧，那说来也是我的身体，呸，该死的，现在想起来那事，吃的鱼都要吐出来了。”

脸上的为难化作怒火，玛罗尔朝着地上啐了一口，然后叼着那已经没了鱼的树枝，皱了下眉。

“那住在我身体里的那孩子，在被推进深渊之后直接就被一堆早就准备好的兽人给堵了，然后——你知道的，能被扔进深渊里的兽人肯定都是堆混账色胚，所以那孩子就被——”

“——他妈的！！！”

没等玛罗尔说完，我那垂在身旁的手下意识的跟着我口中的脏话一同宣泄着愤怒，狠狠地砸在了地上，不过这里是专属于这两个人的意识世界，所以即使砸的再狠也不会有多疼，而且也不会有一点的擦伤。

“玛罗尔，刚刚你说提亚是被推下去的？是谁他妈的干的这种混账事！我现在就把她剁碎了喂狗！”

“塞琳忒。”

“……什么？”

正当我站起身想着怎么离开这里然后去寻仇的时候，勒普瑞斯的话让我一下子愣住了。

“你是说，给你生孩子的那个女人？”

“对，就是她——”

“是你他妈当初做了对不起她的事吧！！现在那女人要报复，所以才会找上提亚的麻烦吧！！！”

听着他的话，我也不知道是怎么的，心中的怒火难以平复，直接就扯着在那安稳坐着的勒普瑞斯的领子，推的他后退了两步，靠在了身后的一颗树上。

这时我才发现我竟然比他矮了几分，在我抓着他领子把他逼到树下时，得把脑袋向上扬那么一点才能直视他的眼睛。

“都他妈是因为你留下来的那堆破事！！”

“我有错，但也不能全都迁怒于我。”

同样直视着我的眼睛，勒普瑞斯看起来异常的平静，他垂了下眉，也不见反抗的迹象，只是平淡的说出了这几个字，但是那眼神却让我莫名的感到了一种压力。

“但是他妈的你们的破事也不应该牵扯到提亚啊！！！她……她怎么能受得了这种事！我他妈又怎么可能受得了这种事！！！”

“那你以为我想看么，我想牵扯到她么，可是她既然带着提亚·玛罗尔·蒂拉这个名字，她就要将这命运延顺下去。”

“但是——！！”

“把手放下，艾恩，你也知道，在这发火没用。”

不知道什么时候，玛罗尔走了过来，她虽然没有将枪口指向我，但是她那种眼神，已经潜藏了一丝敌意，如果我再这样扯着勒普瑞斯不松手，估计她就真要对我开枪了。

“……”

看着勒普瑞斯挑了下眉，我沉默着叹了口气。

“……抱歉，是我太冲动了。”

想了想，松开手向后退了两步。

“我……只是突然——你也知道，听到这种话怎么可能不生气，一时间没地方发泄，看到勒普瑞斯就……”

“真是的，我长得像个沙包么？竟然敢拿本王发泄。”

“别贫了，现在不是该开玩笑的时候。”

将又恢复那种嬉皮笑脸样子的勒普瑞斯踹到了一边，玛罗尔走到我面前，有些苦恼的理了理她的头发，然后将双臂环抱在胸前，对我说道:

“那孩子还没被进行到——那一步，不过在那之前，算是上下其手该被做的基本做了个便，她也是被吓怕了，所以才用上了那块水晶，导致现在脑袋出了点问题……不过别担心，我救得了她，这事也是我早就想做的了，这段时间，你让他好好休息，我会趁着这几天，与她融合，帮她愈合被损坏的精神，也顺便把我的记忆全都交付给她，你不用担心。”

“嗯……嗯？”

听着玛罗尔的话，一点点消化他传递给我的讯息，按照她的话来说，提亚……应该还没有被——

还有就是她还有治愈的可能，只要玛罗尔和她融合的话……

等等……融合？

“玛罗尔，你说的那个融合是指……什么？”

“就是字面的意思，我会与现在支配着我身体的那个意识合二为一，以她为主体，我只是简单的把我的记忆交给她。”

对着我笑了一下，玛罗尔转过身看向不远处的勒普瑞斯，他们两个眼神想接，仿佛确认决心一般。

“届时，我就会完全消失，真正的提亚，就只有她一个了。”

“……什么……消失？我还以为你会和勒普瑞斯他——”

“和我在意识世界长相厮守？”接上了我的话勒普瑞斯走上前搂着玛罗尔的肩膀笑了一下“得了吧，我们两个都是死人，这点意识也维持不了多久，玛罗尔她因为那孩子的突发状况现在必须离开，我还得多待一段时日，你可能会嫌我烦，不过也没办法嘛。”

“可是……”

想说点什么，但是又说不出口。

我看着面前的两个人都露出幸福的笑容，可我却觉得莫名的心酸。

我是勒普瑞斯么？提亚她是玛罗尔么？

其实……我们并不是，他是他，我是我，纵使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但是——我们毕竟不是同一个人。

就像现在，我作为独立的存在站在他们两个人的面前，而不是作为勒普瑞斯现在这。

所以……也不知道究竟该表达什么。

他们两个应该是好不容易再次相聚，现在却要再次分离。

而且这次，便是永别。

“我都说了，这是命运，必须顺延下去，那孩子会接受玛罗尔的记忆，等我该走了的时候，我也会将记忆也交给你，不过别有压力，我们不是要让你们成为我们，而是很简单的，我们作为故事的开头，希望你们能将故事继续下去。”

“是啊。”

在勒普瑞斯说完这段话后，玛罗尔点了点头，抬起手轻抚这他搂着自己的那只手说:

“我们啊——早就死了，所以接下来的一切，就拜托你们了。”

说完，玛罗尔侧过身，在勒普瑞斯的唇上留下一吻，不舍的抚着他的脸颊，然后轻声的说道:

“烤鱼吃够了么，我该走了。”

“怎么可能够——你做的烤鱼……我一辈子都吃不够。”

“哈……”

听着这腻歪的话，玛罗尔笑了一声，难得见她脸上稍有绯红的样子，难道这估计，也是我们最后一次看了。

松开了怀抱，勒普瑞斯看着玛罗尔从自己的双臂中离去，眼神中的不舍难以掩盖，但是就只能那样原地看着她转过身，背对着我们走向森林的深处。

这些……应该都是他们早就商量好的吧，在这湖边吃上最后一顿，然后向我解释清楚之后，互相道别。

他们……原来一直在等我来这里啊。

“放心，我会教那孩子的，还有刚和你见面时你把烤鱼做成焦炭的事，我也都会告诉她的哦。”

“别学那些写历史的老头子啊！稍微美化一点！美化一点啊！”

但是这话说出去，却没了回应。

玛罗尔已经离开了，就连我也感受得到，刚刚还温馨着的意识世界，突然有些空荡荡的。

“当初我就是在这湖边啊，遇到了一个坐地上烤鱼的小丫头，这场孽缘就这么开始了。”

同样也意识到了玛罗尔的离去，勒普瑞斯转身又坐回了我一开始见到他时的那块湖边的小石头上，披上外套，拿起鱼竿，像个退休的小老头一样，静坐在那盯着似乎毫无波澜的水平面。

“我和她的故事，从烤鱼开始，以烤鱼结束，可能没多浪漫，但是也挺有意思的。”

“勒普瑞斯……”

“我欠她一生的幸福，不知道我的遗憾，现在可不可以托付给你。”

“……”

看着勒普瑞斯的背影，又看着这意识世界天边染红的夕阳，我好像有很多想说的话，但是最后就只能说出那么几个字。

“啊，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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