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82：我们都是不愿醒来的睡美人

“白奇老师……您想要逃跑吗？”

白奇老师在她的眼里，永远是那么的高大、永远是那么可靠。

承受不了刻痕改造的痛苦的时候，她会拖着破烂的下体，游走在黑一般的空间之中。他们摧残她的身体和精神，让她的记忆也一并变得模糊不清起来——她喜欢坐在为数不多的采光窗下面，呆呆地看着从斑驳锈迹的铁栏杆中射入的一米阳光。

有点疼。

是阳光在灼伤她。

她也喜欢待在名为“培养皿”的地下大湖边上，据说这个地下原本只是有一条地下河，但是被丽迪埃尔泽用了集水的刻痕，硬生生地造出了庞大的地下湖。

地下湖被叫做“培养皿”，实际上与“培养”恰恰相反，这个看不见底的湖，是用来埋葬那些失败的被改造者的。被沉没在漆黑的湖底，被灵力阀加压的湖水压在每一个人的身上，他们无法逃脱，无法怨怼，所以不会变成混沌。

——跳进去就好了吧。

她在乎别人的看法，名为许冷华的她渴望着他人使用她，她不是个没用的坏孩子。

哪怕是用针刺进她的皮肤。

用刀割开她的肌肉。

哪怕是渐渐地失去人类的身体。

去除不必要的部分——

男女之间的欲望，对于兵器来说是不需要的。

许冷华想要有用，就只能作为兵器，这是妈妈告诉她的事情。那个名叫妈妈的女人的面孔早就已经模糊，只记得她将自己带到丽迪埃尔泽家族门口，哭着请求那些人收留自己。

妈妈数着银币离开了。

她想跳下去的时候，白奇老师就会出现。一分不差的，恰好在她想要跳下去的那一刻出现，恰好的力度恰好的抱住她的肩膀，恰好的颤抖，显示出他恰好的悲伤。

极其普通廉价的悲伤。

“为什么你们都不笑一笑啊……”白奇挠着脑袋，表情极其为难，“笑一笑——来——笑起来～”

用尽了全身的搞笑细胞，用着最夸张的表情。

然后有人开始抽泣，一边抽泣一边微笑。

鼻涕能糊在蜷成一团的手上。

手指是张不开的，为了保证刻痕的嵌入，家族里的人用针线将孩子的手指缝上。

白奇老师尴尬挠头，越安慰孩子哭的越凶。

有时候他们并不害怕责骂，反而害怕自己承担不起别人的微薄好意。

……

“冷华，以后要多多帮助别人哦。”

“别老是什么兵器兵器的。”

“你知道吗？就算是兵器，在好人的手上就是保护世人，在坏人的手上才是为祸四方。”

那时许冷华的黑色长发已经好久没有剪了，乱糟糟地盘成一团，压在白奇干净的衣服上，弄出很多污渍和褶皱。

她知道他不在乎。

“那么，白奇老师，您能来握住兵器吗？”

“嗯？我……”

“你要是握住我的话，我就不会干坏事的。”

白奇重重地点头：

“好的，我会来握住你的手。”

粗糙的大手盖在被缝合的小手上：

“我们来，约法三章。”

白奇说着，手上的力度有些重：

“第一，不以一己私欲伤害别人。”

“第二，不要标榜自己是正义。”

“第三，……”

“不要丢下任何一个人。”

她还记得她自己重重点头，一遍遍地默念这几句话，一遍遍告诉自己不要忘记。

后面的记忆，连她也有些记不清了。

她是怎么离开了丽迪埃尔泽，白奇是怎么被丽迪埃尔泽辞退，她是怎么用尽全力地寻找白奇。

她一概不记得了。

她只记得自己似乎找了很久很久。

很久很久，久到记忆能够褪色。

……

……

“白奇老师，不要逃跑啊……您说过不能丢下任何一个人。您这么说的……”

“我们去找镜柯吧？”

“不能让他一个人战斗呢。”

她试探地问道。

然后白奇倒了下去——像是失去了操控，白奇毫无征兆地昏了过去。

她盯着眼前的白奇，忽然发现自己什么都干不了，她无法挽回些什么，无法停止些什么，更无法明白眼前的一切——

白奇的脸融化了。

没错，就是“融化”。

肉色的肌肤渐渐的变成了黑中带紫的雾气，就像是揭开贵妇人的面纱一般，那层雾气在白奇的脸上缓缓地升起。

变成了一张让她感到恐惧的脸。

说不出恐惧的理由在哪里，但是就是恐惧，压在喉咙之中，几乎要发不出声音来，颤抖的恐惧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

她捂住脸。

“不要……不要……不要啊……”

她听不见自己的声音。

——“哟，这不是最后的成功者许冷华小姐吗？”

讥笑的声音打破了恐惧的寂静。但是如何？她用着松了口气的受到安慰的表情看着面前出现的蜈蚣和白骨。

伴随着紫雾一同出现的、白骨和蜈蚣。

“我们是莱舒托和艾尔莎，还记得我们么——许冷华小姐，你这只虚伪的金丝鸟。”

“我们绝对不会忘记的……”

许冷华只是张嘴：“艾尔莎……莱舒托……？”

“你们……还活着吗？”

“还活着，活得好好的。”蜈蚣用着清脆的声音咯咯笑着，开心地对许冷华说话，“艾尔莎也是，混沌的生活很棒——而你呢？活在抛弃我们的悔恨之中的滋味不好受吧？”

“你们已经不是人类了……白奇老师说，对于混沌不要留情……我听白奇老师的。”

她已经记不清了，除了白奇老师的话。她抛下他们了吗？可是她们并不是人类了。

所以无所谓的吧，白奇老师。

白骨狠狠地打断了她的话语：“白奇老师白奇老师白奇老师！就是这样你才让我们讨厌！你被所有人讨厌！！”

“白奇老师和我们从来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白骨用着机械的声音说着。

“我们本来是来找你的，我们想要弄哭你啊。π先生布置给我们的任务是将莫甘里达弄得一团糟，但是在此之外找些乐子也是挺好的——”

“但是现在，我们改主意了。”

它的牙槽骨嘎吱作响。

“把你身后那个人丢过来。”

白骨用着命令的口吻说。

许冷华戒备而不知所措地将“白奇”挡在身后，全身上下虽然还是有些颤抖，但她还是站起来了。

“不行——”

“我是不会让你们伤害白奇老师的。”

看见许冷华坚定的模样，蜈蚣只是冷笑，随后仰天大笑；“你被丽迪埃尔泽催眠了么？”

“你管那个叫做白奇老师？”

它摩擦着足，疯狂地咯咯大笑。

“那个人是‘屠夫’啊，许冷华。”

“杀掉我们——杀掉所有失败品的‘屠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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