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缚情网

十数日转瞬即逝，樱空释带着夜姬和宬晔在回幻雪神山的路上，经过了无尽海。女人问他：“听闻这偌大的无尽海，是您亲手冰封的。”

樱空释身形明显一僵：“是。”

女人疑惑不已：“可是这无尽海下不是还住着人鱼族吗？”

樱空释没有看她，边走边道：“早在十五年前，人鱼族遭遇浩劫，如今人鱼族子民四散在三界，这无尽海下的人鱼早已寥寥无几。我封冻无尽海，是为了保护这里面仅剩的人鱼族后代，也便于三界和幻雪神山的来往。”

他封冻无尽海，不过是因为自己的私心。三界都清楚，樱空释霸道偏执，十五年前的他疯狂地杀死火王之后，又亲手将这片无尽海冻结，厚厚的冰层延伸到水下几十丈的深度。

放眼三界，没有谁的幻术强大到能与樱空释匹敌，自然也没有人化的开这层冰。若说有，幻雪神山昔日的妄空神主如今也归降幻雪神山，被囚禁在不见天日的深渊里。

“我沉睡了很久，恰好错过了末战，也算是幸运。”

“当年，三界生灵涂炭，乱战不休……”

是樱空释亲手制造了这场战争，他太过自负，以为自己可以杀死渊祭，可以还三界以安宁，可以让幻雪神山永远成为一个传说，可以不让织夜和卡索因为他失望。

可他什么都没有做到，幻雪神山如今成为人人向往的乐土，卡索和他的来往少了，织夜死了。

织夜以命作为契约，和隐莲达成了一个他无法想象的交易。全天下都在歌颂樱空释的伟大和威风，没有人记得那个真正救赎苍生的冰族王后。

樱空释眼底又浮现出落寞，这一次他再也没有心思隐藏这份情绪，他突然停下来，解下自己身上厚重的外衣，披在女人身上。

然后他蹲下身抱起小小的宬晔，牵住她的手，念诀召开了结界，金黄色的法阵在樱空释脚下绽放，樱空释在某一个瞬间瞬间隐进璀璨的金黄色光芒中。

他们走入法阵中央，身形也渐渐消失。

夜姬垂下眸，没有回握樱空释，只是被他牵着向前走。果然，他的手还是很寒冷，和从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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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幻雪神山之后，樱空释又回归了繁忙的生活。他会在天亮时离开宫殿，如果有机会，夜姬会代替其他人送一些东西给樱空释。直到半夜，她偶尔醒来，会发现樱空释在外阁处理事务。

这里的宫人还是恭恭敬敬地叫她一声夜夫人，但是樱空释的宫殿里也没有多少宫人。这座宫殿也没有名字，若不是它的规模最大，她有时甚至认不得回来的路。

此刻，幻雪神山——

夜姬跟在樱空释身后，和上次去见妄空一样，他们走着一样的路，路边悬浮着的宫灯也照样随着樱空释的经过扬起纷纷的细小雪花。

这一次樱空释没有把她带下去，他站在结界口，屹立在风雪中，安静地等待女人上来。

深渊之中，一月不见，妄空已然憔悴许多，夜姬抿着唇，指尖无力地触碰着樱空释布下的灵力结界，深渊里有狂风在呼啸，还有灵力结界发出的声音。

结界中的男人感应到有人来了，看见是她，便一下子温柔下来，眼中也有了光芒。

“阿夜。”她听不见他的声音，却能看见他的口型。

妄空于她而言是很重要的人，她苏醒的那一天第一眼见到的人便是妄空，彼时他紧紧握着她的手，目光坚定而有力。

现在看他以罪犯之身被囚禁在深渊底下，受尽折磨，狼狈如此，她也觉得痛心。

她问过樱空释，也问过其他人，大多数人回避了这个问题，而少数人的回答和樱空释是一样的——他做错了事，不可饶恕的错。

地表忽然细细地一阵颤动，女人抬头看去，结界口还是旋转变化，这是樱空释示意她要离开了。她也察觉到了自己身体不适，这里的怨气着实很重。

黑暗之中，男人唇瓣轻启，她读懂了他的唇语，登时眼眸一缩，身体一僵。再转瞬间，她已经回到高台上，樱空释站在面前，见她来了，用幻术拍去身上落的雪，转身离开。

夜姬无声地低叹，跟上樱空释的背影后，她犹豫地伸手牵住了他的手，寒冷依旧。

樱空释一顿，回身看她，她毫不畏惧地和他对视着，眸光平静，不兴波澜。

樱空释垂下眸后紧握住她的手，将她拉至身边，裹进自己厚重的长袍，揽着她重新向前走。

他希望自己不要对她太过亲近，可当他清楚自己还深爱着她，便无法拒绝任何一个同她亲近的机会。也许织夜会重新爱上他，不再想起以前的一切，也是一种好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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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之后，火族来访。

管理火族的人，是当今樱空释手下的东方护法——灼华。此次同行前来的，还有火族唯一的一位公主，协同东方护法管理火族事物的艳炟公主。

传闻在末战之中，火族公主身受重伤，昏睡调养了一段时间后又失踪不见，后来又重新回到了火族，现下已经是东方护法未过门的妻子。

樱空释坐在主殿的宝座上，身着玄色殿服，衣袍上银光闪烁的纹路如同幻雪神山上空渺渺星海，神秘而又庄重。圣光普照，他身周泛起一圈不可思议的淡黄色光晕，如斯俊美，英俊冷酷。

主殿内静侯着所有的神主和余下三位护法，殿外禁卫军林立，整个神山的气氛十分庄重。

夜姬携着宬晔，站在不远处的高台上，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女人衣着华美，长发半挽，发后流苏摇曳。她微微颔首，小半张脸藏在厚厚的领裘间。她轻触着自己覆着红色绸缎的眼睛，聆听着外界的动静。

今日是宬晔带她来的此处，樱空释不常陪伴宬晔，他便喜欢让宫人领着他到高处看樱空释的集会。

“小殿下，今日怎么会带我来这里？”

“今天火族的人要来神山，灼华叔叔和火族公主都回来。”

夜姬想了想，神界太多神了，这些名讳听上去都很陌生，也罢，她只要陪着小殿下便好了。

远方浮现出一抹烈焰般的红色，像是白雪中燃烧的圣火，一行人渐渐靠近了天宫，她近来眼睛不便，勉强能看清打头的一对男女。

未等她看清，那名男子突然停下脚步，直接将头转向他们所在的高台，目光锁定在她身上。夜姬皱了皱眉头，抱着宬晔后退一步，躲开那人的目光。

“怎么了？”艳炟偏头问他。

“无碍……”灼华的目光沉重，却还是摇了摇头，转而打趣身边的女人道，“事到如今，你也总算愿意原谅樱空释，踏进幻雪神山了。”

艳炟释然一笑：“火王本就逆天而行，生灵涂炭，为祸三界。他变成那样，我也有错。就算樱空释当年不杀了他，火族的历代先祖们也会杀了他，天下苍生也会杀了他。”

她又补充了一句：“我也恨他，他杀了我的哥哥们……”

灼华牵着她的手，指尖用力，像是安慰。

二人相视一笑，火族公主的笑容变得高傲，转头错开目光去，笑容明媚地踏进了天宫。

樱空释在天宫迎接了东方护法之后，便散了集会，与灼华二人留在宫殿里，他们谈论的或许是三界大事，夜姬在偏殿内照顾宬晔，夜也不敢多问。

艳炟一个人随便逛了逛幻雪神山，得知灼华在樱空释的宫殿里，便前往去寻，却在偏殿遇见了夜姬。

女人靠在天台的躺椅上，身边小小的一只团子窝在她腿上，听着女人为他念史书里的故事。

天地间只剩下两种声音，檐上的风铃在叮叮当轻响，榻上的女人在柔声说话。

夜姬察觉到了来人，她拍了拍身边的宬晔，两人一起站起身来。宬晔乖乖地向艳炟行了礼，一板一眼地问好：“见过火族公主。”

艳炟双唇因为惊讶而微张，她看了一眼宬晔，又看向身姿玲珑容貌冠丽的女人。她眼前围着薄薄的红纱，却依旧能看出她双眼的轮廓，她优雅地向艳炟问好，举手投足都是那么熟悉。

艳炟反应过来，向夜姬僵硬地笑了笑，转身赶去了主殿。

夜姬看着女人有些慌张的背影，迷眸想了片刻，对宬晔说：“小殿下先自己看一会，我去给你父王送东西。”

主殿宽阔，却只有樱空释办公的一套桌椅。

艳炟来到樱空释和灼华面前，不可置信地看着樱空释：“偏殿的那个女人……”

樱空释神色平静，内心坦然，不发一言。

灼华半个身子支在樱空释的桌子上：“我方才进幻雪神山的时候也发现了，她的长相，和长姐有九分相似。只是为何，她的眼上……”

“樱空释，现在这个女人，可是你纳的妃子？也难怪……”

夜姬在后门，把三人的对话听的真真切切。伸出一半的腿突然退了回来，她触在宫门上的指尖顿了顿，然后转身又离开了。

樱空释微微缩瞳，微微侧眸，似乎是看了看身后。

灼华：“怎么了？”

樱空释摇了摇头：“她不是别人，就是织夜。”

灼华和艳炟同时震惊地睁大双眼，灼华的手微微颤抖：“你说她……织夜复活了？”

樱空释点了点头：“当年妄空趁我们都不注意，偷走了隐莲，织夜便在一年前复活了，只是最近才回到我身边。”

灼华点头，他知道妄空被关在深渊底下。

“但是她不记得我了，也不知该不该让她记起来。”

屋檐上的风铃叮叮当当地轻响，扰乱了人的心绪。

夜姬缓缓地抚着趴在自己膝上的宬晔，手中有一下没一下地翻着手里的史书。书上详细地描写了那年末战的情形，兵荒马乱，三界大乱。她知道众人口中忌讳的那个魔头渊祭，但她并不能查阅到渊祭是如何被制服，如何被封印的。

夜夜？

突然有一阵空灵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包围了她，阵阵回荡，扰得她头疼。这道声音像极了樱空释的，在不断重复着夜夜两个字。

“夜夫人！夜夫人！”

夜姬猛地回过神来，调整好神色，她问：“怎么了，小殿下？”

宬晔皱着鼻子，担忧地看着女人：“您方才怎么了？”

夜姬摇了摇头，顺着小孩柔顺的发丝，笑着道：“我没事。小殿下……可知道自己的生母是谁？”

宬晔听到这句话，神色变得失落，低下了头：“我生下来便没有母亲，无论是问天宫里的人，还是看书，我都找不到我的亲生母亲是谁。”

“就连释尊主，也不曾告诉你吗？”

宬晔坚定地摇了摇头：“我只要一提到我的亲生母亲，父王就会很伤心，我不想让父王伤心”

宬晔的笑容很可爱，夜姬第一次见他笑便这么认为，让人心坎都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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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樱空释宴请了前来的火族使者，他坐在主位上，端着手里的酒杯，不怒自威。为了这次宴会，樱空释特地用了酒香最为醇厚品性最烈的酒来款待众宾。

殿内觥筹交错，一室醇香。被奉为贵宾的东方护法和艳炟公主站在离樱空释的最近处，笑着和樱空释交谈。

樱空释突然不说话了，他巡视了一圈，发现女人坐在不远处，一边照顾着身边的宬晔，偶尔还有女眷和她相互敬酒。至此，樱空释放心地错开了目光。

夜姬的指尖触碰了下自己的眼纱，然后伸手将它摘下来，晃动着手中的樱花酿，樱花花瓣漂浮在酒上，已经被泡的颜色发深。她低头慢慢抿着，不注意便喝完了。

突然觉得这酒的味道甚好，就像某人身上的樱花香，却更要猛烈浓醇。她拿起酒杯又替自己满上一杯，起初喝时心情复杂，到后面却心情舒畅，只是觉得心头还堵着什么。脑子里混沌一片，眼前也变得朦胧起来。

她迷迷糊糊的，半梦半醒间听间宬晔摇她的手，急切地一声声唤着：“夜夫人，夜夫人！”

夜姬缓缓睁开眼，眼底迷离，她勉强还能看清的事物，对着宬晔一笑后起身牵着他的手欲走。

宬晔却突然停了下来，夜姬不解地低下头看他，若是再不回去，她就走不动了。

清冷的樱花香夹杂着酒气环绕在她身后，樱空释喝了酒，却不像她，更像是丝毫没有醉意的样子。

“……夜夜，你喝了多少？”

夜姬转过身看着樱空释，不吵不闹，若不是她蒙着水雾的双眼，倒真不能相信她喝了酒。

“来人，把小殿下带下去。”樱空释说完，便弯下腰打横抱起女人，信步离开了天宫。离开天宫时夜姬迷糊地朝里看了一眼，原来宴席已经散了，天宫里空荡荡的，只剩下一些打扫的宫人。

后背刚触碰到软绵绵的衾被，女人便微微支起身，轻而易举地勾住男人的颈，沾染着女人馨香气息的酒香在空气中魅惑地流动，直直钻进樱空释的鼻尖。

“夜夜，你好好休……”

女人陶醉般半眯着眼睛，指尖上轻飘飘的力道触在樱空释唇上，灰色的眼中第一次凝聚着光彩。

“是不是也有一个人，您也这般唤作夜夜……”

樱空释轻皱眉，抬手抓住对方的手腕，脑海里想的是是要帮她掖好被角让她好好休息，可对方只是这样轻轻地抱着他，他就无法放手。

“你好好休息，我叫来医师来看看你。”

女人的手软绵绵地从他肩膀上滑下来，樱空释见她似是睡过去了，松了口气，帮她盖好绒毯后起身转身欲走。一道力量顺着他的衣角阻止了他的脚步，他意外地没有站稳，被女人拉下去。

女人顺着他的嘴角吻到他的唇上，动作轻缓却更显缠绵，樱空释浑身一震，眼睫剧烈地颤抖着。此时所有感觉仿佛都汇聚在唇上。

他突然闭上眼，二人十指紧握，复而舒展，他擒住她的手压向两侧，顷刻反转了被动的局面。

男人清冷却带着情欲的气息将她彻头彻尾地包围，他有些生疏地撬开她的齿关肆意地掠夺。口鼻中的氧气逐渐稀疏，夜姬簇紧眉头，喉咙中发出轻咳声，手腕摆动，似有挣脱之意。

樱空释停下来，他缓缓睁开眼，支起身看着身下的人，眼中情绪复杂。他的长发垂落下来，在她眼前晃了晃，扫过她的皮肤，有些发痒。

究竟是不是有一个人，樱空释也这般唤她作夜夜，也这样温柔，亲密无间。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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