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回家过年

　　果兴阿打光了底牌之后的几天，太平军又发起了几次攻势，不过相比以往疲软了许多。几次战斗下来，清军不过伤了几十人，一个阵亡的都没有，太平军也不过伤亡了几百人而已。之后已经枪炮喧天闹腾了七八天的龙虎营恢复了宁静，李秀成和陈玉成似乎放弃了过年吃果兴阿馅饺子的打算，他们好像准备吃果兴阿馅的汤圆或者春饼，疯狂的进攻变成了围困。

　　坐在山顶上喝着茶，看着山下准备安家落户的太平军，果兴阿的思绪有些此起彼伏，因为自己还活着他想到了许多。似乎是从太平天国兴起开始，攻坚在战争中变成了一件非常非常困难的事情。除了太平天国前期的摧枯拉朽，以及后来李秀成横扫空虚的江浙，好像每一次场攻坚战都是以年为单位的。

　　清军这边，曾国藩攻打没有陈玉成坐镇的安庆，足足打了将近一年半。李鸿章攻打苏州，在人心动摇叛将谋杀谭绍光的情况下，还打了半年。曾国荃攻打南京更是打了两年多，如果算上之前向荣以及和春的两个江南大营，前后加起来都快七八年了。

　　太平军那边也没好到那里去，除了摧枯拉朽速度颇快之外，遇到势均力敌的对手，太平军也是以年为单位的。别的不说，面对兵熊将弱的江南大营，太平军号称百万大军，一个干了三年，一个干了两年。陈玉成就在安庆城外看着大本营陷落，李秀成六十万大军解围天京，面对两万湘军，苦战四十四天，也是毫无办法。

　　国外其实也没好到哪里去，不过战例不多。主要是因为国外战争中力量对比过于悬殊，或者就是野外会战，真正的大规模攻坚战不多，但其实是这种风格。日俄战争的地面战场，完全就是用血肉铺路，足足打了一年多。一战更是堪称范例，几大列强全都打成了蹲坑烂仗。也是直到一战之后，世界战争才算找回了点感觉。当然大清战神的对外战争需要另算，无论进攻防守，其败的都堪称神乎其技，完全找不到头绪。

　　果兴阿在想，如果自己和李秀成易地而处，自己能不能有进攻的办法，似乎也难也不难。所谓武器决定战法，这个时代这么多旷日持久的战役很大的原因就在于士兵手里的武器，防御技巧升级的速度快于武器，矛弱于盾自然只能靠饥饿来解决问题。而自己手里有一些这个时代别人没有的小花样，应该还能混一阵子，以后可就不好说了。

　　“因私废公，你周姓有几个脑袋！”果兴阿思考人生的时候，张国梁正在痛骂自己的爱将周姓。

　　大军出发前，虽然关系不太好，但是和春还是和张国梁交了底。这次出兵只有一个目的，把小混蛋果兴阿捞出来。果兴阿每次的贿赂都没少了汉军的张国梁，而且对张国梁极为敬重，张国梁对果兴阿的印象一直不错。这次果兴阿更是二话不说，把天长让给了自己，张国梁对果兴阿的印象就更好了。听说是救果兴阿，颇有些江湖义气的张国梁，当然没二话。

　　怕果兴阿坚持不到自己来援的时候，张国梁自己还没过江，就给江北的部下周姓传令，让他出兵袭扰六合，缓解果兴阿的压力。天长本来就距离战场最近，按距离算也该是周姓第一个出兵，张国梁并没有多想。起初看到果兴阿讳败为胜的战报，张国梁还讥笑果兴阿过于小心了，求援就求援哪里用那么多花花肠子。可是当他率领大军进驻仪征，他终于明白果兴阿的担心了。

　　仪征城里各路大军全部到齐，除了冯子材和黄靖，大家都在研究着怎么分功劳，包括自己的部将周姓。这些人已经在这里商量了七八天了，不过没人动过一兵一卒，也就是说果兴阿被围的这十几天，根本没有任何援兵。

　　差点气死的张国梁急忙命各部整军备战，督促他们进兵，这才单独留下了周姓询问情由。脖子一歪白眼一翻的周姓满肚子的道理，果兴阿是如何如何祸害天长，怎么怎么给他扔下一个乱摊子，骂的是口沫横飞。最后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老子没去给他补刀就不错了，还救他，门也没有。已经在外面憋了一肚子火的张国梁当堂就揍了周姓一顿，张国梁本就是江湖土匪出身，当然是动拳头最能表达情绪。

　　“军门您别生气了，果兴阿那混蛋一时半会死不了！”挨了打的周姓态度软了些，不过对于果兴阿还是不宣愤。

　　“你又如何得知？”已经打累了的张国梁气哼哼的问道。

　　“那混蛋被围的地方离仪征都不到五十里，离天长也就八十里，我部哨探每天都能听到他那边的炮声！”周姓说了句更欠揍的话。

　　“坐视友军失陷，就为了报私仇，你是怎么想的。而且你俩怎么结仇的，就因为果兴阿送给本帅的礼物，你不满意？”张国梁已经不知道怎么和这个追随自己多年的额部下对话了，周姓现在满脑子只有果兴阿大混蛋几个字。

　　“军门莫恼，末将明日便去救那混蛋！”周姓一副不情愿的表情。

　　“明日本帅亲提大军去救吧！”张国梁都无奈了。

　　第二天一早，张国梁命黄靖带一路兵马攻浦口，冯子材带一路兵马攻六合，最后自己才带着一万三千余人去救果兴阿。张国梁带兵逼近灵岩山的时候，这里早没有了周姓说的隆隆炮声，反而是一片静悄悄的。张国梁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不过还好路上并没有发现清军的溃兵。但已经离龙虎营不足五里的时候，还是一片寂静，张国梁有点发毛了，别是果兴阿已经全军殉国了吧。张国梁急忙命令加速行军，哪怕果兴阿真的死了，他也想早点看上一眼。

　　当张国梁转过山坳，看清眼前的龙虎营的时候，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从龙虎营村里开始一直到村外一里左右，到处都是密密麻麻的尸体，龙虎营村口更是有一堵用尸体垒起来的墙。这里不是战场，这里是坟场。原本应该平整的田野稻田，现在是满目疮痍，而给人留下印象最深的就是尸体，连山遍野的尸体。

　　这里已经看不到太平军，不过好在清军的龙旗还在飘扬，山顶御赐的军旗和果兴阿的打油诗旗也在随风飘摆。大队的清军正在打扫战场割取首级，还有些人在村里刨着一些房子一类的东西。

　　张国梁刚刚安排大军休息，十几匹战马已经飞奔而来，距离张国梁还有几十步果兴阿就跳下了战马，飞扑到了张国梁跟前。

　　“张提督大恩大德，末将我没齿难忘！”果兴阿一拱到地差点没给张国梁跪下。

　　“老弟说的哪里话！”张国梁开怀大笑，其实他不在乎果兴阿的那点钱，他在乎的就是个态度，有些时候尊重比什么都重要。作为旗人大多有一种奇怪的优越感，而且大部分人都瞧不起土匪出身的张国梁，像果兴阿这么尊重他的旗人，张国梁还是第一次见。

　　“危难之际方见人心啊！身陷重围，也只有张提督您肯拉兄弟一把啊！大恩不言谢，兄弟身上除了这身衣服也没什么了，此战共得首级一万一千八百级，请张提督、张大哥务必收下吧！”果兴阿顺杆爬的本事堪称一流。

　　李秀成和陈玉成没有任何征兆，昨晚就风一样的撤走了，果兴阿等了一宿确定不是什么诡计，这才下山收拾战场。地堡里的人还没弄出来呢，张国梁就到了。这战功不分是不合适的，但是分多分少都是问题，不如干脆把球踢给张国梁。

　　“多少？”分功什么的张国梁还没过脑子呢！就被果兴阿说的数字给吓了一大跳。

　　“大哥，一万一千八百级。”果兴阿已经非常自然的改口了。

　　“老弟不愧我江南大营第一悍将啊！”张国梁震撼了，就算果兴阿不这么客气，他也要结交果兴阿了，这哥们儿也太猛了。被四十多倍的敌人包围了十来天，干翻了多少人不好说，起码留下了己方兵力六倍的首级，这简直是战神啊！

　　“大哥谬赞了，没有大哥来拉兄弟这一把，长毛不拿兄弟的肉馅包汤圆，也能包春卷了。”果兴阿一脸的不好意思。

　　“一万一千八，不容易啊！难的的大胜啊！”张国梁不无感慨。

　　“恭祝大哥，公侯万代！”果兴阿笑嘻嘻的说着。

　　“哎！老弟所部血战数日得来的功劳，哪能分与旁人！”张国梁真心不想贪墨果兴阿的战功。

　　“旁人自是不行，大哥岂是旁人，没有大哥，兄弟手下这一千六百多人，就是长毛过年的饺子馅，哪里还有什么功绩。”果兴阿的假客气可是从显德、喜寿那里学来的，堪称一绝。

　　“兄弟休要推让了，我张国梁今日给你作证，这首级战功就是你的！就是和春军门要抢夺，我也去为兄弟你分辨！”张国梁一句话就给说死了。

　　“大哥，说不得，说不得！”张国梁连和春都给拉进来了，果兴阿可不能再得罪人。

　　两人又客套了一番，果兴阿所部也收拾齐备，果兴阿便以部属疲惫为由，向张国梁告辞了。看着果兴阿所部如森林般推进整齐划一的步兵，如大山般前行气势骇人的骑兵，张国梁大为钦佩。尤其是辎重部队中的伤兵，给张国梁留下了极深的印象。一队队士兵路过张国梁所在位置时，都向张国梁行注目礼致敬，伤兵们火热的目光让张国梁心有所感。

　　“天下强兵啊！”果兴阿和部队都走远了，张国梁犹自感叹。

　　不过在追击李秀成的路上，张国梁想明白一件事，他吃亏了。他儿子都比果兴阿大不少，自己怎么就莫名其妙成了果兴阿的大哥呢！而且果兴阿管和春叫叔父，自己在和春面前还掉了一辈。

　　劫后余生的果兴阿，在回军的路上，终于知道了李秀成和陈玉成退兵的原因。曾国藩已经开始攻击黄梅、宿松，陈玉成的皖西大本营几有不保的可能。陈玉成要回援皖西，张乐行要回去对付胜保，李秀成也得知了张国梁进兵的消息，深恐独力难支只能退回浦口。

　　相比嘻嘻哈哈回家过年的果兴阿，被张国梁掩杀了一阵的李秀成也很开心，他苦心经营的计划，好像又多了一份保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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